校事會議：教育的隱形殺手？11月24日應邀參加立法院教育文化委員會主辦「探討有關校事會議的公聽會」。當天時間有限，無法將所準備的內容完整地表達、呈現，特別再做整理，與大家分享。 核心問題：校事會議是否讓教育變得更好？ 
校事會議是教育政策的一環，因此評估校事會議政策的好壞，其關鍵問題就是「校事會議是否讓教育變得更好」？ 要回答這個問題，或許可以就以下的問題著手： 一、 孩子是否因校事會議的實施，擁有更多教育資源？或是教育資源反因校事會議受到排擠？ 二、 孩子是否因校事會議的實施，擁有更好的老師？更優的教育品質？ 要回應上述的問題，讓我們就校事會議的實施，所造成教育現場亂象後，再進行反思，同時探究可能的解方。 校事會議亂象1：學校變成辦案衙門 
自從校事會議實施後，由於投訴案大增，於是，學校變成辦案衙門。各處室（尤其是教務處和學務處）都要花費大量人力物力處理案件，從接案、聘請調查員、調查進行，聯絡行為人、被行為人、相關人接受調查、整理逐字稿、張羅調查經費…等。原本應該投入於教育的各處室資源，因執行校事會議政策的關係，遭到嚴重排擠。 講到這裡，也許教育部會指出，情節輕微的案件，學校可以自行調查，或自行外聘調查員調查，調查員人數多寡學校可以自訂，不一定要幾位。問題是，在目前濫訴成風的情境下，許多學校為了一勞永逸，往往會選擇較高/最高規格處理，以應付案件未來可能衍生的不斷投訴；因此，只要發生校事會議案件，學校很難節省處理案件所花費的資源。 校事會議亂象2：匿名受理的陷阱  在校事會議案件的檢舉中規定，只要「事由明確」，即可匿名檢舉。事實上，要編造「明確的事由」實在太容易。舉例來說：「老師拿藤條抽打我」、「老師未經我同意，搜查我的外套」…等。 請問，上述這些事由是否具體？應該算具體吧！所以，匿名檢舉受不受理？由於「事由明確」所以得受理。但是，若調查結果發現是子虛烏有怎麼辦？老師就由於這種匿名檢舉受到不白之冤！本已匱乏的教育資源就這樣浪費？ 改為「具名檢舉」才受理，會比較好嗎？ 
表面上看，好像這樣會比較好，但事實卻未必，因為可以冒名投訴。 好！檢舉者以真名投訴，但就算其提供的內容是通篇謊言，對投訴者也幾乎完全無傷，這來自於校事會議的不實投訴是「零成本」。除非，教育部能改善冒名投訴和不實投訴零成本的狀況，否則，濫訴不斷的現象是無法消解的。 校事會議亂象3：教育失焦 
一旦老師被投訴，且需要進入校事會議調查，老師就必須花費大把精力、時間和金錢投入調查準備。比如說，老師需要整理過去輔導學生的資料、與學生和家長的通話聊天記錄、學生的資料…等，以證明自己的無辜。 另外，由於目前教育部所培訓之調查員水準良莠不齊，有的調查員甚至會在調查時不斷壓迫受調查的老師，因此，有老師為了不在被調查時受到壓迫，還要花錢聘請律師陪同參加訪談，費用從每小時數千元到每次數萬元不等。 更嚴重的狀況是，在老師用心準備校事會議調查訪談期間，勢必會壓縮其備課時間並影響其教學心情。這不就造成學生的受教品質下降嗎？ 校事會議亂象4：老師的夢魘--漫長的調查 
一旦調查啟動，對老師就是巨大的身心折磨，對專業、認真且清白的教師而言，傷害尤其巨大，因為他們被投訴和調查，會讓其對教育這份工作產生疑慮，不少優秀老師甚至因校事會議制度萌生離職之意。 校事會議亂象5：有罪推定的風險 
有不少教育部所培訓的調查員，會採「有罪推定」的態度處理校事會議調查，所以，有不少進入調查的老師反映，他所遇到的調查員態度是：「如果你沒有做，學生為什麼要檢舉你？」、「如果你承認你有，我才需要聽你說下去」…等。也就是說，不少調查員在調查時，並非以「釐清事實」作為調查目標，而是著重在羅織被投訴老師的罪狀。 
就實務面而言，我國校事會議調查員的專業度不足並不讓人意外，因為調查員只要接受初階培訓三天，就具備調查校事會議案件的資格。就算後續有接受回流訓，一年能參加一到二天的回流訓就算不錯了，因為回流訓是有名額限制的，並非想參加就能參加。 此外，培訓內容多半以法規和實例分享為主，這對解讀多變的教學情境遠遠不夠。若該調查員非教育人員，更可能將專業的教學行為解讀為犯罪行為。 
另外，不具備教育專業的校事會議調查員，除了不瞭解教育現場的複雜性，也不明白青少年心理。因此，這類不專業的調查員就可能天真地以為「國中小學生不會說謊」，全然相信學生，而不斷羅織老師罪名。 其實，若調查員具備足夠教育專業，就會知道，連嬰兒在學會使用語言之前，就會用非語言的方式偽裝行為。孩子幾乎在學會說話的同時，就開始說謊了。三歲半~四歲半的孩子，就可以在說謊受到質疑時面不改色。當愛說謊的小孩遇到寵溺孩子的父母時，孩子的說謊行為會更加嚴重，因為他們不需要為說謊付出代價。 簡言之，若教育部所培養的專業度不足的調查員會對被控訴老師有罪推定，校事會議就很難成為一個受到信任的制度。 校事會議亂象6：對老師和教育造成難以彌補的傷害 
正如前面所說，老師進入校事會議調查之後，調查期是2~4個月，在調查報告未出爐之前，對老師的名譽、精神和金錢的傷害都很大。如果該老師不幸遇到不專業的調查員，將老師有罪推定，只注意對老師不利的地方，卻不思考投訴內容的合理性，老師還要花更多成本走後續的行政救濟。 即使老師行政救濟成功，若學校端認為應該重啟調查，老師又要再次面對同樣的調查情境。 校事會議亂象7：更可怕的後遺症--寒蟬效應 
如果會被送進校事會議接受調查的老師，絕大多數是不適任教師，對教育應該是利大於弊。只可惜，在教育部縱容濫訴的狀況下，許多被送進校事會議調查的老師，是學校教學口碑一流的老師，這就會造成後續的寒蟬效應。 當本來應該成為教學模範的老師，也要面對校事會議調查的煎熬，這將造成其他的老師對教學無所適從。 校事會議亂象8：防禦性教學 
當不適任教師未必會進入校事會議調查，而認真教學的老師被投訴的風險反而大提升，老師為了自保，只好消極地選擇防禦性教學，這將導致原本在教學表現上可達90分以上的優秀教師，也選擇表現60分即可。 校事會議亂象9：劣幣驅逐良幣、人才流失 
由於校事會議所產生的寒蟬效應過於巨大，因此，自校事會議實施至今，已有不少優秀老師選擇退休或離職轉換跑道，造成教育界人才大流失。 政策反思：校事會議能否達成教育基本法的國家教育目標？ 
回歸到本文一開始問的核心問題：校事會議是否讓教育變得更好？ 從校事會議所造成的九大亂象可以看出，由於教育部制定和執行政策不周延，造成孩子的教育資源被校事會議排擠、專業且認真的老師被投訴的風險高、不專業的調查員造成教師群體寒蟬效應、優秀的老師選擇退休、離職或防禦性教學，這種種皆顯示，校事會議不僅沒有讓教育更好，反而更糟。 解方：行政責任是維護教育品質的關鍵 
維護教育品質的關鍵，不是透過投訴（校事會議手段）讓不適任教師離開現場，而是落實行政責任，督促教育行政人員有效控管教育品質，及時給予教學不力的老師幫助。 其實，我國各級學校規模通常不大，只要行政人員用心，學校哪個老師教學出狀況應該很早就會發現。當老師剛發生問題時，行政就給予協助，讓老師回歸正確軌道，才是讓孩子擁有高教育品質的最好措施。 
簡言之，教育部應該思考的政策方向是，如何讓學校成為能自我控管教育品質的專業有機體，而不是隨著民粹起舞，不斷強化「外力」介入，才能真正促成親師生和教育的多贏。 校事會議該不該被廢止？ 從校事會議實施到現在所造成的種種亂象，已證明目前教育部沒有足夠能量運作好這個政策。 站在教育的立場，教育部還是應該先將校事會議廢止，對校事會議所造成的傷害做停損，才能消除由校事會議引發的寒蟬效應，接著再建構學校的自我管控教育品質功能，才能真正吸引好老師進入教育職場，為孩子留住好老師。 （此文章同時刊登在方格子之《綠園嬿語的沙龍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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